父亲请了假送我去参加初试。父亲帮我确认那天,在上戏附近定了旅馆。我不知道一向节俭的他为何会放弃对面的地下室,选择相对昂贵的酒店式公寓。但我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,因为父亲的脸色告诉我,他并不希望我考艺术。
初试那天突然下起了大雨,我们只带了一把伞。去上戏的路上,我的半个肩膀几乎就在淋雨,虽然我把所有的考试工具抱在怀里,但还是被雨水沾湿了不少,我只能 不停地抹着上面的水珠。父亲看我手忙脚乱的样子,果断地把伞塞到我手里:“你自己去!”说完,头也不回地冲进雨帘,往旅馆跑去。我茫然地看着父亲用手挡雨 的身影,心里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。当我考完一试回到旅馆,父亲早已回家去了,一张便条静静地压在烟灰缸下,一行字随着台灯被拧亮渐渐清晰:自己照顾好自 己。我知道父亲为了挣钱必须回去,请假是要扣工资的,而这次的上海之行又是一大笔开支。我捏着字条,想到的是父亲将伞递给我,自己冒雨走。浑身湿透的他可 曾换件干衣服,可曾着凉••••••
我想,老天爷待我是不薄的,我很幸运地进了二试。当我很轻松地走出面试考场时,上海下起了雪!是冬雪,最适合用浪漫来阐释的雪!雪一直在下,很美,很温馨。我捧着白开水从21楼俯视流光溢彩的上海,突然觉得这个城市褪去繁华后有一种静谧的美。
雪仍在下,我没有打伞,匆匆去上戏看三试名单。当在那堆数字中找到我的准考证号时,我惊愕地想哭。真的,太不容易了。没有上过一节专业课,能走到这一步我真的很开心,很满足。
我第一反应就是打电话告诉父母。我拨通了母亲的电话,母亲也很兴奋,末了,她说:“打个电话给你爸吧,他一直担心着你。”我握着手机,一句话脱口而出: “爸爸手机号码多少?”电话那头的母亲很明显地愣了一下,随后给我了父亲的号码。挂了手机,我看了看抄下来的父亲的手机号码,一种罪孽感油然而生。这一串 阿拉伯数字对于我来说,竟是如此的陌生,但它是最亲的人的手机号码啊。怀着极其复杂的心情,我拨通了父亲的手机。一直是“嘟——”“嘟——”最后是一个温 柔的女声“对不起,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”。我合上手机盖,无奈地看了看那应该熟悉却如此陌生的号码,父亲,很忙对吗,记得注意身体。
考完三试,我坐上了回家的汽车。打开手机,看到一条来自父亲的短信:女儿,爸爸很骄傲!汽车缓缓开动,我不想再去掩饰什么,看着车窗外飞速移动的景物,安静地流起了眼泪••••••
虽然拿到了专业合格证,但因为专业分数不够高我最终没能走进上戏,选择了一所普通类三本大学。我没有再坚持自己的梦想——尽管我很不甘心。这一次艺考让我 明白了父母的无奈和现实的严峻。但我仍然觉得很满足,当然我更不后悔,不是每人都有机会经历艺考,也不是每个人都能为自己的梦想奋斗一回。但这两件事,我 都做到了。父亲,现在才理解你,你不会嫌晚吧?
偶尔还会想起在上海的五个日日夜夜,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——至少,我没有辜负我的青春!